Christopher Ryan 談我們天生是雜交性動物嗎?

Christopher Ryan: Are we designed to be sexual omnivores?

當代對親密關係的認知有個根深蒂固的觀念:男性與女性總是基於一對一的性關係結合成伴侶。但農業社會之前,人類的性關係可能相當混亂。作家Christopher Ryan藉由備受爭議的證據,闡述人類天生屬於雜交性動物,並希望藉由更深入的瞭解,杜絕因歧視、羞恥及不切實際的期待對親密關係造成的破壞。

講者介紹

Christopher Ryan

《Sex at Dawn》共同作者Christopher Ryan探討人類性行為的史前根源。

在引人入勝的書籍《Sex at Dawn》中,Christopher Ryan及共同作者醫學博士Cacilda Jethá探討人類史前雜交行為(也許類似倭黑猩猩)可能如何影響我們目前對伴侶關係、一夫一妻制及持久激情的態度。他們的論點借鑒來自人類學、考古學、靈長類動物學、解剖學及性心理學的證據。 身為心理學家的Ryan,研究重點在於試著區分文化與人類。他的著作、他的期許是:「藉由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愛、合作與包容,邁向更加樂觀的光明未來。」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Christopher Ryan 談我們天生是雜交性動物嗎?

  • 因此我希望你們舉手,如果你們曾聽過一對異性伴侶做愛;或許是鄰居、在旅館房間、你的父母,抱歉。好,幾乎每個人都聽過。現在請舉手,如果男性發出的聲音比女性多。我看見一位男性舉手,你自己不算,先生。(笑聲)好,他把手放下了。一位女性舉手,好,坐在一位笑得很大聲的男士旁邊。

    這告訴我們什麼?這告訴我們人類做愛時會發出聲音,一般來說女性發出的聲音較多,這就是所謂的雌性交配發聲。我本來不打算提這個,但有人告訴我梅格.萊恩或許在場,她是世上最著名的雌性交配發聲者,因此我想不妨提一下。我們稍後會再回到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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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首先我想說的是,人類並非猿類的後代,儘管你或許聽過這種說法:我們屬於猿類。我們與黑猩猩及倭黑猩猩的相似度勝於非洲象與印度象。如Jared Diamond在他早期著作中指出的,我們與黑猩猩及倭黑猩猩的相似度,勝於牠們與任何其他靈長類動物:大猩猩、紅毛猩猩,任何你所知的種類。因此我們與牠們十分相近。可想而知,我們的行為也與牠們有某些相似處。因此我今天想提出的問題、想和你們一起探討的是,以性行為來說,我們屬於哪種猿類?好,自達爾文演化論以來,即存在Cacilda和我所謂的「人類性行為演化標準論述」。你們都耳熟能詳,即使不曾讀過。這個觀點是,從人類出現開始即擁有的部分天性是,男性藉由提供某些物品和服務,換取女性的生育能力。一般來說,我們指的是肉類、棲身處、地位、保護等等,對嗎?作為交換,女性提供她們的忠誠,或至少保持忠誠的承諾,這使得男性與女性處於對立關係。根據這種觀點,兩性間的戰爭早已深植於我們的DNA中,對嗎?我和Cacilda認為並非如此。這種利益關係、這種對立關係事實上是農業社會的產物。農業最早出現於1萬年前。根據解剖學觀點,現代人類出現於大約20萬年前,因此這最多只佔現代人類歷史5%時間。因此農業出現之前,農業革命之前,十分重要的一點是,人類生活於狩獵採集群體中。世界各地所發現的人類都有一項共同點,人類學家稱之為激烈的平等主義。他們不僅共享物品,亦要求物品共享:肉類、棲身處、保護等,一切事物都應作為交換女性忠誠的代價。事實上部落社會普遍共享這一切。好,我不是說我們祖先是高貴的野蠻人,也不是說現代狩獵採集者是高貴的野蠻人。我是指,這不過是降低風險的最佳方式,以覓食架構來說;人類學家對此並無異議。Cacilda和我主張的是,將這種共享模式延伸至性行為。因此我們主張人類性行為基本上已經過演化,直到農業出現,成為建立及維護這種複雜且靈活的社會系統網路的方式。我們的祖先十分擅長此道,這就是人類存活至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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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這個論點讓某些人感到不舒服,因此我總是需要在演講中花點時間強調。聽著,我說我們的祖先屬於雜交性,但不是說他們和陌生人發生性關係。他們之間沒有陌生人,對嗎?狩獵採集部落中沒有陌生人;你和周遭的人相識一輩子。因此我說,是的,其中存在重疊的性關係。在成年生活中任何階段,我們祖先或許同時擁有幾段不同的性關係。但我不是指他們和陌生人發生性關係,我不是指他們不愛與他們發生性關係的人,我不是指其中不存在長期伴侶關係,我只是說這並非專一性伴侶模式。

    我們當中選擇一夫一妻制的人-舉例來說,我父母在一夫一妻制下已結婚52年,如果不是一夫一妻-老爸老媽,我不想聽。我並非批評,也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對,我想說的是,批評我們祖先的雜交性,相當於批評一夫一妻制;批評我們祖先的雜食性,相當於批評素食主義。你可以選擇當素食者,但別認為只因做了這個決定,突然間培根聞起來不再美味,對嗎?這就是我的論點。(笑聲)(掌聲)需要花點時間才能理解,對嗎?

    除了是偉大的天才、了不起的人、很棒的丈夫、一位好父親,查爾斯.達爾文也是世界知名的維多利亞時代保守人士,對嗎?他對某些靈長類動物性器官腫脹的現象感到困惑,包括黑猩猩及倭黑猩猩。因為性器官腫脹可刺激許多雄性與雌性交配,因此他無法理解為何雌性會發展出這種特徵,如果牠們應該形成固定伴侶關係,對嗎?關於黑猩猩及倭黑猩猩-達爾文不瞭解這一點-但黑猩猩及倭黑猩猩每小時可交配一至四次,每天可與高達12個雄性交配,當牠們的性器官處於腫脹狀態時。有趣的是,黑猩猩的性器官腫脹狀態大約佔月經周期的40%,倭黑猩猩則佔90%,人類是唯一一種女性在整個月經周期均可發生性行為的種族,無論月經期間或經期後、無論是否懷孕,這在哺乳類動物中相當罕見,因此這是人類性行為相當有趣的特點。好,達爾文當時不願探究性器官腫脹的意義,科學家有時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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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此我們現在要談的是精子的競爭。好,人類射精時平均射出約3億個精蟲,因此這是相當競爭的環境。問題是,這些精蟲是否需要與其他男性的精蟲競爭,或只與同伴競爭。這張圖表包含許多資訊,現在我要你們注意的是,雌性黑猩猩、倭黑猩猩及人類頭上的小音符,代表雌性交配發聲。看一下這些數據:人類性交平均次數約一生一千次,如果這個數字對在座某些人來說太多,我保證對某些人來說太少。我們與黑猩猩及倭黑猩猩的性交次數相近,但與其他三種猿類不同。大猩猩、紅毛猩猩及長臂猿,牠們是較典型的哺乳類動物,一生僅性交約12次。人類及倭黑猩猩是唯一面對面性交的動物,當雙方都活著時。(笑聲)你知道,人類、黑猩猩及倭黑猩猩都有外露的睾丸,在我們的著作裡,我們把它比喻成放在車庫裡的特殊冰箱-只冰啤酒。如果你是那種車庫裡有專門放啤酒的冰箱的男性,你期待隨時開派對,你需要做好準備,這就是外露睪丸的作用。它們使精細胞保持涼爽,這樣才能頻繁地射精。抱歉,這是事實。有些人會很高興聽到,在所有靈長類動物中,人類擁有最大最粗的陰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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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這個證據不僅來自解剖學,也來自人類學。歷史記錄記載了世界各地的性行為,根據我們對人類性行為演化的推論,那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中國西南方的摩梭族女性,在他們的社會中,每個人-男性和女性-都擁有完整的性自主權;性行為並非可恥之事。女性擁有數百名性伴侶;這沒什麼大不了,沒人在乎,不會出現流言蜚語,這只是芝麻小事。當女性懷孕時,小孩由母親、母親的姊妹及兄弟照顧,生父是誰並不重要。在地球另一端的亞馬遜,我們得知許多部落實行人類學家所謂的「可分父權制度」。這些人確實相信-這些部落之間沒有聯繫、沒有共同語言或任何東西,因此這個觀念並未廣為流傳,但這個想法出現在世界各地-他們相信胎兒是累積的精液孕育而成。因此如果一位女性想要一個聰明、有趣又強壯的孩子,她會確保分別與聰明、有趣、強壯的男性發生多次性行為,以便使孩子獲得這些男性的特質。當孩子出生時,這些不同的男性會上前確認自己對孩子的父權,因此在他們的社會中,父權可說是團隊努力的結果,對嗎?因此當我們查閱文獻時,會發現許多類似的例子。

    好,這有何重要性?Edward Wilson曾說,我們需要瞭解,人類性行為首要是聯繫的工具,其次才是生育。我認為他說的沒錯,這相當重要,因為我們基於演化的性觀念和世上許多實際情況互相衝突。我們被告知應如何感受,及我們的真實感受間存在矛盾,導致許多不必要的痛苦。我的希望是,對人類性行為進行更正確、更廣泛的瞭解,將使我們更包容自己和彼此、更能尊重非傳統關係的組合,例如同性婚姻或多元結合。最後我們將摒棄這個觀念:男性擁有與生俱來的權力,監視及控制女性的性行為。(掌聲)謝謝。(掌聲)我們將瞭解,不僅同性戀需要出櫃,我們都有需要走出的衣櫃,對嗎?當我們確實走出衣櫃,將瞭解我們需要對抗的不是彼此,而是過時的維多利亞時代人類性行為觀念:將慾望與財產權合而為一,孕育出羞恥和困惑,而非瞭解和同理心。是離開火星和金星的時候了(代表男性和女性的對立關係)。因為事實是,男性來自非洲,女性也來自非洲。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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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hris Anderson:謝謝。

    Christopher Ryan:謝謝。

    CA:我有個問題,這令人相當困惑;你試著用演化歷史的觀點告訴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某人也可以說:看看我們,我們有尖銳的牙齒、肌肉、大腦,我們善於投擲武器。如果你觀察世上許多社會,將發現暴力行為比例相當高,因此非暴力是一種選擇,就像素食主義,但不代表你是什麼樣的人。這與你闡述的觀點有何不同?

    CR:好,首先關於史前高暴力發生率的證據還有待商榷,但這只是一個例子。當然,你知道,很多人跟我說,只因為我們過去以某種方式生活,不代表我們現在也該如此生活。我同意這種看法,每個人都需要因應現代世界,但身體確實擁有與生俱來的演化軌跡,對嗎?因此你可以只吃麥當勞和奶昔過活,但你的身體會抗議。我們都有慾望,我想這就是叔本華所說的,人類可做想做的事,但無法隨心所欲。因此我反對的是將羞恥與慾望連結在一起。這個觀念是,你愛你的丈夫或妻子,但依然會受到其他人吸引,這表示你有問題、你的婚姻有問題、你的伴侶有問題。我認為許多家庭破碎的原因在於不實際的期待,這源於對人類性行為的錯誤觀點,這就是我試圖解釋的。

    CA:謝謝,十分精彩的演講,十分感謝。

    CR:謝謝,Chris。(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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