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 Black 談如何搶銀行(由內部著手)

William Black: How to rob a bank (from the inside, that is)

William Black是前銀行監管機構成員,曾親眼目睹銀行系統如何用來進行舞弊-以及「騙子貸款」與其他狡猾的策略如何導致2008年對國際經濟造成威脅的美國銀行業危機。在這場扣人心弦的演講中,目前從事學術工作的Black揭露搶銀行的最佳途徑-由內部著手。

講者介紹

William Black

William Black是密蘇里大學堪薩斯分校經濟學及法學教授。

William Black 於2005-2007擔任預防詐欺學院執行董事。他之前曾任教於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詹森公共事務學院及聖塔克拉拉大學,他也是住房保險法傑出學者及馬庫拉應用倫理中心訪問學者。Black曾擔任聯邦住宅貸款銀行委員會法律訴訟主任、FSLIC(聯邦儲貸保險公司)副主任、舊金山聯邦住宅貸款銀行高級副總裁及總法律顧問、儲蓄管理局高級副主任顧問。他也曾擔任《金融機構改革、恢復及強制執行》國家委員會副主任。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William Black 談如何搶銀行(由內部著手)

  • 今天的《頂尖主廚大對決》將教導大家如何搶銀行。顯然一般大眾需要一些指導,因為一般銀行搶劫平均只能搶到7500美元,完全是不懂如何做假帳的業餘者水準。

    當然,內行人全是大銀行的經營者。上次他們一出手,我們就損失了超過11兆美元。11兆看起來像這樣,相當於幾個0?也讓我們損失超過1000萬個工作機會。

    因此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自我教育,以瞭解為何金融危機會一再出現,且變本加厲,以及未來如何防範。答案就是,我們必須制止大規模管理舞弊行為。管理舞弊是指當管理者-通常是總裁-管理一個貌似合法的機構時,將它當成詐騙的武器。這是金融界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

    在金融界,他們亦採取某種策略,因為金融界的首選武器是會計。會計管理舞弊的發生有個「秘方」,我們在相當特殊的情況下發現這個「秘方」,我稍後再談。這個「秘方」的成分是,第一:瘋狂地膨脹。第二:製造或購買風險貸款,但這種貸款的利率或收益相當高。第三:大肆運用財務槓桿,這意味著與資產不成比例的龐大債務。第四:提供微不足道的準備金,因應必然會出現的爛帳損失。如果遵循這四個簡單步驟-任何銀行都能做到-保證會發生以下三種情況。第一:銀行的帳面利潤將史無前例地高;不僅是高,而是史無前例地高。第二:鑒於目前的高層管理者薪資結構,總裁會瞬間暴富。第三:長此以往,銀行將遭受巨額損失,除非獲得援助,否則就會倒閉。這就是我們發現這份「秘方」的關鍵,因為我們對整個流程進行剖析。1984年儲貸危機期間,我們研究每一個破產案例,尋找其中的共同點。我們發現這個「秘方」是每一個舞弊案例的共同點。換句話說,稽查員能找到這些東西,因為這是致命「秘方」,不僅會摧毀銀行,也會摧毀經濟,這也正是可阻止這類危機的方法。僅在住房領域,這類危機就讓我們損失了11兆美元和1000萬個工作機會。這也是至今最容易全面防範的金融危機,只要我們能運用這個「秘方」,從大規模管理舞弊中吸取教訓。因此我們討論一下這類危機,以及導致這類危機的兩種大規模借貸舞弊手段:估價舞弊和騙子貸款。研究這兩個部分,我們將發現,對於這些舞弊行為,我們在相當早期即可獲得警訊。藉由這些警訊,我們可輕易獲得優勢。因為早在儲貸危機時期,我們就瞭解如何因應及避免這些危機。第三:這些警訊相當明確,清楚顯示大規模會計管理舞弊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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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先來看估價舞弊。簡單來說,那就是誇大做為貸款擔保的房屋價值。2000年,順帶一提,也就是安隆破產一年多前,正直的估價師共同擬定一份正式請願書,要求聯邦政府及相關業者採取措施,制止這種大規模估價舞弊行為。這些估價師解釋這類舞弊如何發生:銀行要求估價師誇大估價,如果估價師拒絕配合,銀行就會把這些正直的估價師列入黑名單,拒絕雇用他們。好,我們在儲貸危機期間已見過這種情形,我們知道這種舞弊行為只可能來自借方,正直的借方絕不會替估價灌水,因為這是防止損失的上策。因此這項警訊早在2000年就已出現,這是我們曾經見過且相當明確的警訊。這是銀行主導的大規模會計管理舞弊行為。

    何謂騙子貸款?好,事實上這項警訊出現的更早。儲貸危機基本上發生於1980年代早期至1993年。在打擊那波會計管理舞弊浪潮中,我們於1990年發現第二波舞弊浪潮興起。如同美國所有精心策畫的金融舞弊行為,其發源地是加州橘郡,我們正好是該地區的監管機構。我們的稽查人員說,他們甚至不曾查核借款人收入情況就發放貸款。這太離譜了,必然會導致巨大損失,只有金融機構直接參與這些會計管理舞弊行為才說得通。我們說,是的,你們說的沒錯。我們於1990、1991年將這些騙子貸款逐出金融業。但我們只能處理管轄範圍內的行業,也就是儲貸業務。因此其中規模最大、最惡質的舞弊者-長灘儲貸銀行-主動放棄聯邦儲貸執照、放棄聯邦存款保險,變身為一家抵押銀行,只為了逃避我們的監管,且更名為Ameriquest,成為早期最聲名狼藉的騙子貸款舞弊案例。此外,他們還刻意針對弱勢族群進行掠奪性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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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此我們知道這類危機再次發生。我們之前見過,也阻止過。我們相當早期即接獲警訊,訊息相當明確。正直的借方絕不會這麼辦理貸款。因此我們看一下行業本身、監管機構及檢調人員的反應,針對這些可預防危機發生的早期警訊。

    先從金融業本身開始。2003至2006年,金融行業的騙子貸款增加率超過500%,意味著這類貸款過度膨脹、形成泡沫化,造成經濟危機。截至2006年,半數所謂的「次貸」同時也是騙子貸款,兩者並非獨立運作,而是彼此交織,形成你所能想像最致命的組合。到了2006年,當年成立的所有貸款、當年所有的房貸,40%是騙子貸款,高達40%。儘管金融業本身的反舞弊專家曾經警告,這些貸款簡直是引狼入室,舞弊發生率仍高達90%,90%。金融業的反應是:首先開始稱呼這些貸款為騙子貸款,相當一目了然。其次,大幅增加這種貸款。沒有任何政府監管機構曾要求或鼓勵任何借方辦理騙子貸款,或要求任何人購買騙子貸款,當然也包括房利美和房地美。這是借方的問題,因為其中存在舞弊「秘方」。

    估價舞弊是什麼情形?同樣相當氾濫。2007年有份針對估價師的調查,90%估價師表示,他們曾受到借方施壓,要求他們對估價灌水。換句話說,兩種形式的舞弊已成為業界通病和常態,這就是泡沫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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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政府部門的情況如何?好,至於政府,如我說過的,當我們監管儲貸業務時,我們只能處理與業務相關的行業。如果借方放棄聯邦存款保險,我們將束手無策。至於國會,你們或許認為難以置信,但他們在1994年確實做了點聰明事,通過《住宅所有權及產權保護法》,賦予美聯儲-僅賦予美聯儲-明確的法定權力,禁止任何借方的騙子貸款業務,無論他們是否擁有聯邦存款保險。因此曾擔任美聯儲主席的班.柏南克和亞倫.葛林斯班做了什麼,當他們獲得這些大規模騙子貸款將轉售給次級市場的警訊時?請記住,沒人能驅逐這些舞弊。騙子貸款一旦出現,只能藉由更多舞弊行為轉售給次級市場,例如編造聲明和保證條款,然後這些人再推出不動產抵押貸款證券和衍生產品,它們背後的擔保者也是這些騙子貸款。因此舞弊行為將貫穿整個系統,使泡沫急劇膨脹,造成災難。記得嗎?我們經歷過這些事,我們曾遭受巨大損失,我們也見過監管機構阻止這類危機的發生。葛林斯班和柏南克拒絕使用法律賦予的權力阻止騙子貸款,主要是意識形態作祟。他們只知竭力反對任何形式的監管。但問題也在於國際間的寬鬆政策競爭,美國和英國之間的「墊底競爭」,確切來說是倫敦。倫敦在這場「墊底競爭」中勝出,但這意味著西方世界的監管措施徹底退化,在這場比較「誰的監管最鬆」的愚蠢競爭中。

    因此這是監管機構的反應。檢調機構的反應如何?在這場危機之後,在11兆美元的損失之後,在1000萬個工作機會的損失之後,在這場損失和舞弊規模勝於儲貸危機70倍的危機之後?好,在儲貸危機中,我們的機構-負責監管儲貸業務的OTS(儲蓄管理局)提出3萬多起刑事訴訟,使1千多人面臨重罪審判。這僅是重大案件部分,這尚未反映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我們與聯邦調查局合作列出一份全國範圍內前100名最惡質的舞弊計畫清單,其中包括約300間儲貸機構及大約600名高級官員。他們幾乎全被起訴,定罪率高達90%,這是針對白領精英犯罪有史以來最大的勝利,全是因為我們對管理舞弊及會計管理舞弊機制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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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回頭談談當前的危機。同一個機構,儲蓄管理局,本應監管全國眾多大規模騙子貸款的製造者,直到今天-彷彿就這麼不了了之-直到一年前,提出的刑事訴訟仍掛零。應負責監管全國各大銀行的金融管理局提出的刑事訴訟同樣掛零,美聯儲提出的刑事訴訟似乎也掛零。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狡猾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來自監管機構的指引,聯邦調查局沒有調查複雜舞弊案件的專業知識,原因不在於他們得從新研擬如何提出這些訴訟,他們只是忘了這些訴訟的存在。因此沒有任何人被起訴,當然也沒有任何人被定罪,對造成這場危機的華爾街等級頂尖銀行舞弊高手來說。

    在監管機構不願提供專業協助的情況下,聯邦調查局於2007年與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建立所謂的合作關係。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正是這些罪魁禍首的同業公會。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著手行動,他們擁有欺騙聯邦調查局的膽量和能力,它為抵押貸款舞弊行為下了似是而非的定義,知道它是怎麼說的嗎?它的成員都是受害者,絕非加害者。聯邦調查局不疑有他、照單全收,因此在非裔司法部長和非裔總統領導下的聯邦調查局採納茶黨對這場危機的說辭,這是史上首宗高層管理者無人被定罪的金融危機事件,問題出在那些聰明絕頂的小角色身上,他們有能力欺騙那些對金融複雜性一無所知的可憐銀行業者;這是你能想像最荒謬的說法。因此他們起訴了小角色,銀行家流氓們安然無恙。因此當猛獅四處肆虐時,聯邦調查局只追逐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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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該怎麼做?面對這一切,我們能做什麼?我們需要改革不當的激勵機制,它們導致造成這類危機的大規模會計管理舞弊一再發生。因此首先我們必須排除具有系統危險性的金融機構,這些所謂「尾大不掉」的金融機構。在未來五年當中,我們必須縮小它們的規模,使它們不再具有系統風險性。現在它們彷彿定時炸彈,一旦其中一家破產,將引發全球危機;並非存在這個可能性,而是時間問題。其次我們必須做的是,徹底改革目前的高層管理人員薪酬制度,這正是他們用來收買估價師的手段。記得嗎?他們藉由薪酬制度向估價師施壓,試圖在市場上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格雷欣效應。他們取得大幅勝利,這就是舞弊如此猖獗的原因。第三,我們必須處理所謂的「3D」問題:deregulation(放寬管制)、desupervision(放寬監督)、de facto decriminalization(事實上的合法化)。因為我們可從這三點進行改革。如果這麼做,我們可大幅減少危機發生的頻率和危害程度。這不僅對我們的經濟至關緊要,你可看出這類危機對經濟不平等及民主制度的影響。它造成美國式裙帶資本主義,其中最大的金融機構是兩黨的主要金主,這就是為何這場比儲貸危機嚴重70倍的危機發生後,我提到的三大層面依然沒有任何實質改革,除了取締騙子貸款。這是好事,但這只是舞弊軍火庫中其中一種武器,他們可使用的武器種類相當多。

    這就是我們需要學習銀行家法寶的原因:搶銀行的最佳「秘方」。這樣我們才能制止這種做法,因為我們的立法者仰賴政治獻金,不會主動採取相關措施。

    十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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