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Sandel 談失落的民主論辯藝術

Michael Sandel: The lost art of democratic debate

成功的民主來自於公民辯論,Michael Sandel說-但我們對這門技藝已荒廢許久。他與TEDsters一起,帶領我們進入一堂有趣的演講,以近來美國最高法院判例(美國職業高爾夫球協會與Martin的訴訟),揭示了正義的關鍵本質。

講者介紹

Michael Sandel

Michael Sandel於哈佛大學教導政治哲學,探索當今一些最具爭議性的道德與政治議題。

Michael Sandel是美國最知名的公共知識分子之一。《倫敦觀察家報》將他譽為「世上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確實,他在哈佛的講座吸引數千名學生熱烈討論現代政治生活的大議題:生命倫理學、刑求、權利與責任、我們的價值觀。Sandel的課程啟發我們思考身為公民所面臨的艱難抉擇。本課程已延伸為公共電視節目系列及其附屬網站和書籍:《正義:一場思辨之旅》。在他最新著作《錢買不到的東西》(What Money Can't Buy)中,他挑戰「市場是否道德中立」的概念。 「欲瞭解他的目的之重要性,」英國《衛報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Michael Sandel 談失落的民主論辯藝術

  • 這個世界必要的一件東西,這國家急需的,是一個更好的政治論辯方式,我們需要重新發現這失傳的民主論辯技藝。(掌聲)想想我們現今的主要辯論,大多數時間,它們都是有線電視頻道上的叫囂比賽,國會上演的意識形態砸食物大戰;我有個建議,看看近來我們所有這些關於健保的辯論,看看關於華爾街的分紅和財務紓困,關於貧富差距,看看關於積極平權措施和同性婚姻,在這些爭論之下潛藏著一股湧向四方的狂熱激情,這些是道德哲學上的大問題,涉及正義的大問題,但我們卻太少表述、辯護與爭論這些藏於我們政治中的道德問題。

    所以,我今天要做的是對此提出一些討論。首先,讓我引述一位著名哲學家的話,他曾寫過這些關於正義與道德的問題,我要談一小段古雅典時代的亞理斯多德,亞理斯多德的正義論,接著進行討論,看看亞理斯多德的想法,是否在實際上告訴了我們思考與辯論今日問題的方法。所以,你們準備好上這堂課了嗎?根據亞理斯多德的說法,正義指的是給予人們他們應得的,意思就是,這場演講。

    (笑聲)

    現在,你們也許會說,嗯,那再明白不過了,真正的問題始於當人們爭論誰應該得到什麼以及為什麼。以笛子為例,假設我們分配笛子,誰應得到最好的呢?讓我們看看有誰...你認為呢?誰應該得到最好的?你可以直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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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聽眾:隨機分配)

    Michael Sandel:隨機分配,你們可以透過抽籤或者先到先拿,還有誰?

    (聽眾:最優秀的吹笛手)

    MS:最優秀的吹笛手

    (聽眾:最糟的吹笛手)

    MS:最糟的吹笛手,有多少人贊同最優秀的吹笛手,為什麼?為什麼最好的笛子-事實上,那也是亞理斯多德的答案,(笑聲)但這裡有個更難的問題,贊成此法的人,你們為什麼認為最好的笛子應該給最優秀的吹笛手?

    Peter:這賦予所有人最大的利益

    MS:賦予所有人最大利益,如果把最好的笛子給最優秀的吹笛手,我們得以聆聽更好的音樂,你的名字是Peter嗎?

    (聽眾:Peter)

    MS:好的,嗯,是個好理由,我們都會獲得更多利益,假使演奏出好音樂的話,而不是難聽的音樂,但是,Peter,亞理斯多德並不同意你的理由,沒關係,亞理斯多德有不同的理由,當他提到最好的笛子應該給最優秀的吹笛手,他說,那就是笛子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被拿來好好演奏,他說,推論一件事物是否公平地分配,我們必須推論,並且有時候要辯論,這東西或這個社會活動的目的何在,在這個案例中是音樂表演,在這一點上,音樂表演的主要本質是為了產生絕佳的音樂,它會營造歡樂這種副產品,使我們所有人皆獲得益處,但是,當我們思考正義時,亞理斯多德說,我們真正必須思考的問題是這個活動的主要本質,以及那值得榮耀、欣賞與認可的品質。最好的笛子應該給最優秀的吹笛手,其中一個理由是,音樂表演並不只是為了讓其他人感到愉快而已,它還得使最傑出的音樂家獲得殊榮,並使其傑出表現獲得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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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現在,分配笛子似乎...看起來是個平凡的例子,讓我們舉一個關於分配正義的當代例子,這與高爾夫有關。幾年前,Casey Martin,Casey Martin,有人聽過他嗎?他是一個非常好的高爾夫球手,但他是殘障人士,他的腳有問題,循環系統出了問題,這使得他在走過賽程時奇痛無比。事實上,這使他有運動傷害的危險。他問PGA,美國職業高爾夫球協會,是否可以在PGA比賽中使用高爾夫球車。他們說:「不,那會讓你得到不公平的優勢。」他一狀告上法院,他的案子一路上到美國最高法院,你們相信嗎?這麼一件關於高爾夫球車的訴訟。因為法律上說,我們必須為殘障人士提供妥善的輔助設施,前提是提供妥善的殘障設施並不會改變比賽或活動的本質。他說:「我是一位優秀的高爾夫球選手,我要參加比賽,但我需要一輛高爾夫球車,讓我可以從這一洞到下一洞。」

    假使你們是最高法院,假設你們要審議這個涉及正義的案子,有多少人認為Casey Martin有權使用高爾夫球車?另外,有多少人認為他沒有?好,讓我們做個調查,請舉手,有多少人站在 Casey Martin 這一方?那有多少人不支持他呢?很好,我們已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了。有人不願給予Casey Martin使用高爾夫球車的權利,你們的理由是什麼?請舉手,我們會試著把麥克風遞給你,你的理由是什麼?

    (聽眾:那會形成不公平的優勢)

    MS:那會形成不公平的優勢,假使他可以使用高爾夫球車,好的,在你們之中,我想不願給他高爾夫球車的人大多擔心那會形成不公平的優勢,那麼,認為應當給予他高爾夫球車的人怎麼說?你們會如何回應對方的辯駁?是,請說。

    聽眾:車子並不是比賽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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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S:你的名字是?

    (聽眾:Charlie)

    MS: Charlie 說,我們會給Charlie一隻麥克風,方便有人想回答。告訴我們,Charlie,你為什麼說他應該能使用高爾夫球車?

    Charlie:車子不是比賽的一部分

    MS:那從一洞走到另一洞又怎麼說呢?

    Charlie:這與比賽無關,它不算比賽的一部份。

    MS:在高爾夫賽程中走路不算比賽的一部份?

    Charlie:對我來說不是,它不是。

    MS:好,請留在那,Charlie,(笑聲),誰要回應Charlie的說法?好,有誰要回應Charlie的說法?你會怎麼說?

    聽眾:耐力是比賽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走完所有球洞。

    MS:走完所有球洞?那是高爾夫比賽的一部份?

    (聽眾:一點也不錯)

    MS:你的名字是?

    (聽眾:Warren)

    MS: Warren,Charlie,你想怎麼回應Warren?

    Charlie:我堅持原來的論點。

    (笑聲)

    MS: Warren,你打高爾夫嗎?

    Warren:我不打

    Charlie:但我打

    MS:好的

    (笑聲)

    (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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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S:你們知道,這很有趣,在這個案例中,在下級法院,他們讓傑出的高爾夫選手為這個特殊案例作證,步行在比賽中是必不可少的過程嗎?他們找來Jack Nicklaus 和 Arnold Palmer,你們猜他們都怎麼說?是的,他們同意 Warren的說法,他們說,是的,走完全程是費力的運動,疲憊在高爾夫球賽中是重要的一環,所以讓他使用高爾夫球車會改變比賽的根本性質。現在,請注意,這裡有件有趣的事,嗯,我應該先告訴你們關於最高法院的說法。

    最高法院作了裁決,你們認為他們怎麼說?他們說,是的, 必需提供給Casey Martin一輛高爾夫球車,七比二,這是他們的裁決。有趣的是,關於他們的判決,以及我們剛剛的討論那些有關權利與正義等問題,都是建立於我們對高爾夫球比賽必要本質的認識,而最高法院審慎思量了那問題,大法官Stevens是多數那一派,說他遍讀了高爾夫球的歷史,而這項比賽的關鍵之處在於把一個非常小的球,從一個地方推到一個洞裡,盡可能使用最少桿數,而走路並不是必要的,僅是次要的。

    現在,有兩位持反對意見者,一位是Scalia大法官,他不願賦予使用高爾夫球車的權利,他提出一個非常有趣的異議,有趣是因為他否決了大多數人所持的亞理斯多德前提,他說,要決定一項賽事的本質,比如高爾夫球賽,是不可能的,以下是他的見解:「當談到某些事物是必要時,通常我們會說,它是在為了要達到某種目標時是必要的,但畢竟一項比賽的最終本質,除了達到娛樂目的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目標。」(笑聲)「也就是說,比賽正因如此與有生產力的活動有所差別,」(笑聲)「我們不可能說,任何一種比賽的既定規則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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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這是Scalia法官對採取亞理斯多德前提的多數決所做的駁斥。根據兩個原因,我們可以質疑Scalia 大法官的意見。第一,沒有一個真正的球迷會那麼說。(笑聲)如果我們認為我們所在意的比賽規則只不過是既定的,而非一種追求美德與卓越的設計,一種我們認為值得尊敬的事物,我們根本不會在乎這項比賽的結果。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也是有爭議的。表面上看來,這似乎是-這個關於高爾夫球車的辯論,似乎是一個關於公平的爭議,關於一項不平等的優勢,但是,倘若公平性是唯一的爭議關鍵,解決辦法應該顯而易見,那是什麼?(聽眾:讓每個人都有車)讓每個人都乘坐高爾夫球車,如果他們要的話,這麼一來就可以消除那些對公平性的異議。

    然而,讓每個人乘坐高爾夫球車可能會,我懷疑,可能會讓那些球星與PGA非常苦惱,甚至比為 Casey Martin破例還嚴重,為什麼?因為在這個高爾夫球車的爭議中,所影響到的部分不只是高爾夫球賽的本質而已,它還涉及到一個問題,什麼樣的能力才值得運動員的才華獲得崇敬與認可?我盡可能地試著詳細鋪陳這個論點。高爾夫球選手們對於其運動員的地位有些敏感,(笑聲)畢竟,這項比賽沒有跑步或跳躍,而那顆球通常也靜止不動,(笑聲)所以,如果高爾夫球是那種可以安坐於車上的比賽的話,人們就很難賦予那些高爾夫球巨星偉大崇高的地位,以及對於偉大球星的榮耀與認可,這說明了高爾夫球,如同笛子一般,很難界定其所需的正義,如果不對以下問題做討論的話:「什麼是這項活動的內在本質,以及跟這項活動有關的何種性質及卓越之處,是值得尊敬與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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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讓我們舉最後一個例子,當代著名的政治辯論,同性婚姻。有些人認為,國家僅能承認傳統婚姻,一名男性與一名女性之間的婚姻,也有些人希望國家能承認同性婚姻,這裡有多少人贊成第一項政策,國家只應承認傳統婚姻?有多少人贊成第二項,即同性婚姻?現在,這麼說好了,在我們既有的涉及到正義與道德的這些爭議下,關於婚姻我們有什麼樣的思考方式?反對同性婚姻的人說,婚姻的目的基本上說來是為了生育,而那是值得榮耀、認可與鼓勵的,然而,捍衛同性婚姻的人說:不,生育並不是婚姻的唯一目的,那一個終身的、相互的、愛的承諾又如何呢?那才是婚姻真正的精神。因此,笛子、高爾夫球車,甚至如此激烈爭辯的議題,像同性婚姻,亞理斯多德提及了一個觀點,倘若我們沒有首先探討社會制度的目的,與什麼樣的品質是值得榮耀與認可,要爭辯何謂正義極為困難。

    因此,讓我們從這些例子回過頭來,看看它們如何啟發我們,使我們得以藉此進步、提升美國的政治論述語彙,以及世界各地關於這方面的政治語言。人們會傾向於認為,如果我們在政治中愈是直接地涉入道德議題,那將會導致分歧,就此而言,也是一個導致不寬容與強制脅迫的狀況,因此,我們不如迴避、略過那些人們帶進公民生活中的宗教與道德衝突。在我看來,我們的討論反映了相反的一面,一個達成相互尊重的更好方式,是直接地涉入公民帶入公共生活中的的道德衝突,而不是要求人們在進入政治以前,把他們最深的道德衝突留在政治之外。在我看來,那是一個開始重建民主辯論技藝的方法,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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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掌聲)

    MS:謝謝

    (掌聲)

    MS:謝謝

    (掌聲)

    MS:非常感謝,謝謝,謝謝各位,Chris,謝謝,Chris。

    Chris Anderson:從笛子、高爾夫球場到同性婚姻,實在是非常巧妙的連結。你的確是開放教育的先驅,你的課程系列是開創者之一,你下一個階段的計劃是什麼?

    MS:嗯,我想這是可能的,在這個教室裡,我們曾讓學生們參與關於道德衝突的最激烈辯論,涉及了許多大型的公眾議題,我想我們可以更廣泛地把它置入於公眾生活,所以,我真正的夢想是,將我們曾有過的課堂辯論呈現在電視節目中。現在,在網路上這已經是可行的了,世上每個角落的任何人都可以參與,看看我們是否可以與一些機構合作,比如在中國、印度、非洲和世界各地的大學,試著提升公民教育與更豐富的民主辯論。

    CA:所以你在某種程度上,想像了一個現場的、即時的真實對談,徵求問題,但請中國和印度的人們參與?

    MS:是的,我們在這裡小試了一下,在Long Beach有1500人參與,另外,我們也在哈佛的講堂上與1000位學生進行討論,這不是很有趣嗎?以這種思考與辯論的方式,深刻地討論宏大的道德議題,探索文化差異,並且透過現場直播,使得在北京、孟買、劍橋、麻薩諸塞州的學生一起創造一間全球教室,那就是我想做的事。

    (掌聲)

    CA:所以,我猜想會有許多人願意加入你的努力的,Michael Sandel,非常謝謝你。(MS: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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