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rge Takei 談為何我深愛一個曾經背叛我的國家

George Takei: Why I love a country that once betrayed me

孩提時代,George Takei與家人被關進專為日裔美國人設立的拘留營,這是二戰期間一項「安全」措施。70年後,Takei回顧拘留營如何塑造他對愛國主義及民主的獨到見解。

講者介紹

George Takei

George Takei曾飾演《星際爭霸戰》中廣受歡迎的蘇魯先生,他是一位人權活動家(及Facebook病毒式傳播高手)。

George Takei以飾演《星際爭霸戰》電視影集及電影中的蘇魯先生聞名,但自從出任企業號代艦長後,他已成為地球流行文化偶像。《To Be Takei》是一部描述其生活歷程及職業生涯的紀錄片,由Jennifer M. Kroot導演,2014年1月於聖丹斯電影節首映,將於2014年8月正式上映。 Takei是Facebook病毒式傳播高手,擁有兩本相關著作:《天哪!網路來了》(Oh Myyy! - There Goes The Internet)、《獅子、老虎與熊-網路大反攻》(Lions an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George Takei 談為何我深愛一個曾經背叛我的國家

  • 我是企業號星艦老兵,我駕著巨型星際飛船在銀河系中翱翔,與來自世界各地,包含許多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不同傳統的船員同心協力。我們的任務是探索陌生的新世界,尋找新生命和新文明,勇敢邁向沒人去過的地方。

    好-(掌聲)我是日本移民的第三代後裔。他們來到美國,勇敢踏入一個陌生的新世界,尋找新的機會。我母親出生於加州沙加緬度市,我父親是舊金山人。他們在洛杉磯相遇、結婚,我也在那裡出生。

    1941年12月7日,我四歲時,珍珠港被日本轟炸。一夕之間,全球陷入一場世界大戰。突然間,美國充滿歇斯底里的情緒。日裔美國人,擁有日本血統的美國公民遭受懷疑和恐懼的目光,甚至是毫不掩飾的仇恨,只因為我們碰巧長得像那些轟炸珍珠港的人。歇斯底里的情緒不斷延燒,直到1942年2月,美國總統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下令將美國西岸所有日裔美國人集中管理。沒有罪名、沒有審判、沒有正當法律程序。正當法律程序是我們司法體制的核心支柱,一切都消失無蹤。我們被集中起來,監禁在10個鐵絲網圍繞的拘留營,位於美國最荒涼的地區:亞利桑那州酷熱的沙漠、阿肯色州潮濕的沼澤,懷俄明、愛達荷、猶他、科羅拉多州的不毛之地,以及加州兩處最荒涼的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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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月20日,我度過5歲生日。生日後幾個星期,我父母把弟弟、妹妹和我一早叫起來,匆匆替我們穿上衣服。弟弟和我坐在客廳裡,望向窗外。我們看見兩名士兵走上我家車道,他們的步槍上裝著刺刀。他們踏上前廊,重重地敲門,我父親上前應門。士兵命令我們走出家門,父親給我和弟弟一人一個小行李箱。我們走出門外,站在車道上,等母親出來。當母親終於出來時,她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妹妹,一手拿著一個大行李袋,臉上掛著兩行眼淚。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場景,它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我們從家裡被帶走,與其他日裔美國人家庭一起登上一列火車,每節車廂兩端都有士兵駐守,彷彿我們是罪犯。我們跨越這個國家三分之二的距離,在顛簸的火車上度過四天三夜,來到阿肯色州沼澤地帶。我依然記得層層圍繞的鐵絲網。我記得高聳的哨兵塔,架設著瞄準我們的機槍。我記得跟隨我的探照燈光,當我半夜從舍房跑到廁所時。但對5歲的我來說,我覺得尿尿時有人替我照路還蠻不錯的。當時我是個孩子,無法理解自己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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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孩子的適應力相當驚人,如此異常的狀態成了我在拘留營中習以為常的生活。我習慣了每天三次排隊,在吵雜的食堂中吃糟糕的伙食;我習慣了和父親一起在公共浴室洗澡。身處監獄,一座鐵絲網環繞的拘留營成了我眼中的正常生活。

    戰爭結束後,我們被釋放,領到一張可前往美國任何地方的單程車票。我父母決定返回家鄉,回到洛杉磯。但洛杉磯並非友善的地方。我們身無分文,一切都被剝奪,周遭的敵意依然濃厚。我們第一個落腳處是Skid Row,城市最底層的貧民窟,與流浪漢、醉鬼、瘋子住在一起。四處瀰漫著尿騷味,無論是街道、小巷或走廊。那是令人恐懼的經歷,對孩子來說相當可怕。我記得有一次,一個醉漢踉踉蹌蹌地走來,正好倒在我們面前,吐了滿地。我妹妹說:「媽媽,我們回家吧!」因為對我們來說,鐵絲網裡頭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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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父母努力工作,重新站穩腳步。我們失去了一切,他們在中年時期一切重頭開始。他們拼命工作,終於存到足夠的錢,在不錯的街區買下一棟三間臥室的房子。當時我是十幾歲的青少年,對童年的監禁生活非常好奇。我在公民課本中讀到美國民主體制理念:人人生而平等,我們有不可剝奪的生活、自由及追求幸福的權利,這與我印象中的童年監禁生活截然不同。我閱讀歷史書籍,無法找到任何相關描述,於是我在晚餐後與父親進行長時間、有時是激烈的討論。我們有過相當多類似的討論,我從中獲得的是父親的智慧。他是監禁期間吃過最多苦頭的人,但他理解美國民主體制。他告訴我,我們的民主是人民的民主,它可以如同人民般強大,但也像人一樣會犯錯。他告訴我,美國民主體制主要取決於良善的人,他們珍視這個體制的理念,積極參與推動民主發展的過程。伊利諾州長正參與總統競選,他把我帶到一間競選總部,使我瞭解美國選舉政治。他也告訴我日裔美籍青年在二戰中的故事。

    珍珠港遭轟炸後,日裔美籍青年與美國青年一樣,紛紛前往徵兵處,志願為祖國而戰。這種愛國的舉動得到的回應彷彿挨了一巴掌。我們被拒絕入伍,被歸類為敵人,而非盟友。敵人的稱呼令人憤慨。當你志願為祖國而戰,卻被冠以「非盟友」的稱呼。這個字眼意味著「公民」的對立面,他們甚至剝奪了我們的「公民」稱謂,將它們囚禁了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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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後,政府意識到戰爭期間人力匱乏,就像突然將我們集中監禁一樣,他們開放日裔美籍青年入伍。這完全沒道理可言,但令人驚訝的是,令人震驚的是,成千上萬來自鐵絲網後的日裔美籍男女青年穿上與守衛相同的制服,離開監獄中的家庭,為祖國而戰。

    他們說,他們參戰的目的不僅是為了讓家人脫離鐵絲網的束縛,也是因為他們珍視我們政府捍衛的理念,那些必須捍衛、卻被目前作為破壞殆盡的理念。

    人人生而平等。他們挺身而出,為祖國而戰。他們被分配在一個全由日裔美國人組成的部隊,派遣至歐洲戰場。他們投身戰爭,以超乎尋常的勇氣和毅力作戰。他們奉命執行最危險的任務,成為傷亡比例最高的部隊。

    有一場戰役說明了這一點,那是發生在哥德防線的戰役。德軍被困在峭壁另一側的山坡,躲在堅不可摧的山洞裡。三個盟軍部隊已連續進攻了6個月,雙方陷入僵局。442營奉命支援。442營的士兵想出一個異想天開、但相當危險的辦法:山的後方是一片岩石峭壁,德軍認為不可能由後方進行攻擊。442營的士兵決定執行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在一個星月無光的夜晚,他們開始攀爬高度超過1000英呎的峭壁,全副武裝。他們花了一整晚攀登這片峭壁,在黑暗中,一些人因為失手或失足跌入下方深谷喪命,他們無聲無息地墜落,沒有一聲叫喊,以免暴露行蹤。士兵們攀爬了8個小時,到達峭壁頂端的人就地等待第一縷曙光出現。天一破曉,他們立刻發動攻擊。德軍驚慌失措,他們佔領了山頭,突破了哥德防線,6個月的僵局被442營在32分鐘內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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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是震驚世人的行動。戰爭結束後,442營返回美國。他們是二戰期間獲勳最多的單位。杜魯門總統在白宮草坪迎接他們返國時,對他們說:「你們不僅與敵人作戰,也與世俗偏見作戰,而且你們還大獲全勝。」

    他們是我的英雄。他們在這個國家閃耀的理念中堅持自己的信念。他們證明美國人的身分不僅屬於某些人,美國人的身分並非由種族所定義。他們擴展了美國人的定義,其中包含了遭人畏懼、懷疑與仇恨的日裔美國人。他們是促成改變的媒介,他們為我留下一份遺產。他們是我的英雄,父親是我的英雄。他們瞭解民主的意義,引導我走出迷惘。他們留給我一份遺產,隨著這份遺產而來的是一份責任。我下定決心,讓我的國家成為更優秀的美國,讓我們的政府擁有更真實的民主。因為我心目中那些英雄以及我們經歷過的苦難,我能夠以日裔美籍同性戀的身分站在你們面前。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個自豪的美國人。

    十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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