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dier Sornette 談如何預測下一場金融危機

Didier Sornette: How we can predict the next financial crisis

你或許認為2007至2008年的金融危機是無法預知的一次性崩潰。但Didier Sornette和他的金融危機觀測台繪製一系列早期警訊,顯示不穩定發展系統,追踪泡沫即將破滅的時刻。(如今他再次目睹這個現象)

講者介紹

Didier Sornette

Didier Sornette研究是否可能預測複雜系統的巨大變化或危機。

雖然金融崩潰、經濟衰退、地震和其他極端事件的出現往往出人意料,Didier Sornette的研究著重於找出它們是否能進行預測。他認為這些事件的發生往往出人意料,但並非無中生有:最極端的風險(及收益)就是他所謂的「龍王」,幾乎總是來自可觀察、逐漸邁向不穩定的過程。在他的假設中,這種不穩定具有可衡量的技術或社會經濟前兆。他說:「危機並非來自外部衝擊。」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Didier Sornette 談如何預測下一場金融危機

  • 曾幾何時,我們生活在金融繁榮發展的經濟體系中,這就是所謂的「大穩健」時期。這是大多數經濟學家、政策制定者及中央銀行的誤導性看法:我們已演變成一個永不衰退、永保繁榮的新世界。這個看法似乎根據穩健的GDP成長、掌控中的低通貨膨脹率、低失業率和掌控中的低金融波動率。

    但2007和2008年的大蕭條、經濟大崩盤打破了這個幻象。金融產業損失數千億美元,全世界GDP流失5兆美元,全球股市損失將近30兆美元。

    因此人們對大蕭條的認知是-這完全出乎意料,彷彿晴天霹靂,就像眾神的憤怒,沒人能為此負責。因此為了因應這種危機,我們成立了金融危機觀測台。我們的目標是:即時判斷金融泡沫化情形,預先界定其中的臨界點。

    金融觀測台的架構及科學基礎為何?我們開發了一個名為「龍王」的理論。龍王代表各類體系中的極端事件;它們是特殊的、異常的;它們衍生於特定機制,因此或許可進行預測及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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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考慮金融價格時間序列,特定股票,你最佳的股票或全球指數,其中存在高低起伏的波動。峰谷線是衡量金融市場風險極佳的工具,可呈現最糟的情況-當你在高點買入、低點賣出-可觀察這些統計,不同規模峰谷線出現的頻率都呈現在這張圖表中。好,有趣的是,99%不同振幅的峰谷線,都可藉由這條紅線所呈現的通用冪次定律反映。更有趣的是其中存在離群值,即例外情形,位於紅線上方,其發生頻率至少比根據其餘99%峰谷線校正後所預測的情形大100倍,其中存在極強的關聯性,導致損失連續發生。大多標準風險管理工具都忽略了這種關聯性;當它們該留意「龍王」時,卻視而不見,只看見蜥蜴。龍王理論的根本機制是緩慢邁向不穩定的過程,這就是泡沫,泡沫擴張到極限往往潰堤。這類似於緩慢加熱試管中的水、使其達到沸點。水分子逐漸變得不穩定,最後變成氣相。這個過程絕非線性,無法藉由標準技術預測;這是集體突發行為的反射,基本上源於內部。因此潰堤的根源、危機的根源必須從系統內不穩定狀態中察覺,任何細微的擾動都可能造成不穩定。

    好,在座有些人或許會想,這是否和你常聽見的黑天鵝效應有關?記住,黑天鵝是稀有鳥類,只要見過一次,便瞬間粉碎你對所有天鵝都應該是白色的信念,因此其涵蓋無法預測、無法得知的概念,認為基本上極端事件是無法預知的。沒有任何事物能脫離我提出的「龍王理論」範疇,其中觀點完全相反:大多數極端事件確實是可獲知、可預測的。因此我們獲得授權,擔負起重責大任,對這些事件進行預測。就讓我的龍王燒毀黑天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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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許多早期警訊可藉由這個理論預測,我不妨先舉個例子。超指數成長伴隨正向回饋,這是什麼意思?想像你進行一項投資,第一年獲利5%、第二年10%、第三年20%、第四年40%,棒透了吧?這就是超指數成長。標準指數成長符合固定線性成長率,例如10%。重點在於,泡沫化期間出現多次正向回饋,導致前次成長幅度增加,推動下次成長幅度。在這種超指數成長過程中,變化相當激烈,並非穩定狀態。主要概念在於,這種模型的數學解呈現有限時間奇異點,意味著在某個臨界時間點,這個系統將崩解、改變狀態;或許是崩盤、或許只是持平,或其他可能。關鍵在於在臨界時間點,臨界時間點的資訊包含在超指數成長的早期發展中。

    我們早期曾應用這個理論,這是我們第一次成功診斷出雅利安火箭破裂的關鍵因素。藉由聲音發射裝置,你可以聽見這個結構發出微弱的噪音,當它承受壓力、開始出現損傷時,其中存在集體正回饋現象;越多損傷將導致更多損傷。因此你可在可能範圍內預測裂縫何時產生,現在這個理論成功應用在飛行初期階段。

    也許更令人驚訝的是,同類理論可應用於生物及醫學領域,例如懷孕、生產過程、癲癇發作等。懷孕七個月起,母親開始感到間歇性子宮收縮前兆,這是邁向不穩定、即將生產過程的徵兆,即龍王理論。因此如果測量這些前兆,就可預先判斷事件發生前後的問題。癲癇發作亦呈現眾多不同形式,當大腦進入超臨界狀態時,龍王理論可進行一定程度的預測,協助病患處理這種疾病。我們將這個理論應用在許多系統中:土石流、冰川崩塌,甚至成功預測時事動態,例如賣座鉅片、YouTube影片、電影等等。但也許最重要的應用在於金融。我認為這個理論闡明了我們經歷過的金融危機中的深層原因,根植於三十年來的泡沫歷史中,始於1980年。全球泡沫於1987年破裂,眾多其他泡沫隨之產生,最大的是2000年的「新經濟」網路泡沫,於2000年破裂,還有許多國家的房地產泡沫。金融衍生產品泡沫隨處可見,股市泡沫亦無所不在,商品與各種泡沫、債務與信貸泡沫-層出不窮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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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擁有全球性泡沫。這是全球市場被高估的程度,顯示我所謂的「永久印鈔機幻覺」突然於2007年崩盤。

    問題在於我們目睹相同過程,特別是藉由量化寬鬆政策。自2008年起,各國政府想藉由「永久印鈔機」解決金融危機,美國、歐洲、日本皆然,這對於瞭解量化寬鬆及財政緊縮政策失敗之處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只要我們直擊核心,即「永久印鈔機」想法的結構性原因。

    好,這些都是大膽的主張。你們為何相信我?好,也許是因為過去15年間,我們已走出象牙塔,開始「ex ante」公布-我強調「ex ante」這個詞,意思是「預先」-在經濟崩盤證實泡沫或金融過度存在之前,這些是近期歷史中我們經歷過的一些主要泡沫。同樣地,每種泡沫都蘊含許多有趣的故事,不妨告訴各位一兩個如何因應大規模泡沫的故事。

    我們都知道中國奇蹟。圖表顯示大規模股市泡沫,差距高達三倍;短短數年間,指數跳漲300%。2007年9月,我應邀於宏觀對沖基金管理人會議進行演講,我在會議中提出一項預測:2007年底前,這顆泡沫就會發生改變,或許是崩盤;肯定不會持續發展。好,你們認為這群聰明、積極、見多識廣的宏觀對沖基金經理人對這項預測有何反應?知道嗎?目前為止,僅靠著在這顆泡沫上「衝浪」,他們已賺進數十億美元。他們對我說:「Didier,沒錯,市場或許被高估,但你忘了一件事:北京奧運即將來臨,就在2008年8月,顯然中國政府正控制經濟,採取一切手段,避免任何波動,並控制股票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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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演講結束後三週,市場蒸發了20%,經歷劇烈的波動。到了當年年底,總市值已蒸發70%。

    我們怎麼會犯下這種集體錯誤?誤判或忽略這個科學事實:當不穩定系統已發展成熟時,任何波動都會使局面失控。

    中國市場崩盤,但再次復甦。2009年,我們也辨識出這個新泡沫;規模較小、不穩定的泡沫。因此我們再次發表預測:2009年8月前,市場將開始修正,不會持續目前的軌跡。讀到這個預測的批評家說,「不,這是不可能的,還有中國政府呢!他們已學到教訓,他們會進行控制,他們想從這波成長中撈些好處。」也許這些批評家並未學到之前的教訓;因此危機確實發生,市場發生改變。

    同一批批評家改口說,「啊,是的,但你公佈這項預測,影響了市場,這算不上什麼預測。」

    也許我有超凡的影響力。好,這很有趣,顯示到目前為止,經濟科學根本不可能有所發展。因為我們是擁有期待情緒的物種,還存在「自我應驗預言」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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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此我們發明了一種新科學方法。我們創造了金融泡沫實驗,方法如下:我們監測市場,辨識出過度化、泡沫化情形,進行我們的工作,撰寫報告,寫下我們預測的臨界時間點。我們不釋出報告,保持機密,但我們藉由現代加密技術,以hash加密。我們公佈一個公用金鑰,六個月後,我們釋出報告,並可進行驗證。這一切都在國際檔案庫中進行,這樣我們就不會遭受影響市場的指控。

    讓我告訴各位一項最近的分析。2013年5月17日,僅僅兩週前,我們辨識出美國股市正邁向變動的道路。我們於5月21日將這個訊息發佈在我們的網站上,說市場將發生變化。隔天,市場開始發生變化;這並非崩盤,只是大規模泡沫形成過程中第三或第四步驟。我們將討論擴展到全球範圍,我們目睹相同的現象,無論觀察何種領域都可看見。在生物圈、大氣層、海洋,都呈現這種超指數變化軌跡,顯示變動的途徑,預告變遷的情形。右邊這張圖表顯示非常精細的整合資訊,暗示未來數十年間確實可能發生非線性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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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此泡沫隨處可見。一方面來說,這令人興奮,對於我這個追尋泡沫的教授、一位屠龍者-這是媒體有時對我的稱呼。

    但我們真的能屠龍嗎?最近我們與合作對象共同研發了一個動態系統,龍王相當於這些大迴圈。我們可在恰當時機加入細微擾動,當情況在掌控中時,可除去這些龍王。

    「Gouverner, c'est prevoir」-統治是計畫和預測的藝術-但難道不是人類最大的缺陷之一?當面臨層出不窮的挑戰和危機時,我們有責任使社會和地球邁向穩定的道路。

    但龍王理論帶來了希望。我們學習到多數系統具有可預測性,開發預先診斷危機的方法是可能的。因此我們可預作準備、採取對策、擔負責任,如此一來,大蕭條或歐債危機這種極端事件和危機再也無法令我們措手不及。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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