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卡斯帕羅夫為2015年聖路易斯大學畢業生演講

Garry Kasparov delivers St. Louis University Commencement Address

世界冠軍棋手及領導祖國俄羅斯民主化戰役的加里.卡斯帕羅夫於聖路易斯大學2015年春季畢業典禮演講。

講者介紹

加里.卡斯帕羅夫

加里.卡斯帕羅夫(生於1963年4月13日)是俄羅斯(前蘇聯)國際西洋棋特級大師。

他是前世界西洋棋冠軍、作家和政治家,也是公認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棋手。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恆、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恆、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加里.卡斯帕羅夫為2015年聖路易斯大學畢業生演講

  • 謝謝大家,謝謝Pestello校長邀請我來到這裡,這對我倆來說都是第一次。很榮幸為你們發表畢業演講和獲得聖路易斯大學榮譽博士學位,尤其是考慮到今天另外兩個榮譽學位得主:Anita Lyons Bond 和Gene Kranz,他們是我今天談到的夢想價值觀和勇氣之力量的最佳典範。感謝Rex Sinquefield的精彩介紹,但他忽略了一個關於我的重要事實:我出生於與喬治亞共和國相鄰的Deep South,也就是蘇聯的Deep South,位於裡海亞塞拜然巴庫海岸,毗鄰喬治亞共和國。希望你們能理解我的南方口音,我也希望你們在歷史書中讀過蘇聯。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想到這個我出生的國家在你們尚未出生的1991年解體,我很難向你們這些從出生就享有自由和民主果實的人解釋出生和成長於一個集權國家是什麼情形。做個現代化的比喻,這就像父母不斷對身為整個街區中唯一沒有網路或電視的孩子說你是多麼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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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近年來我經常造訪聖路易斯,隨著這座城市逐漸成為世界西洋棋之都、成為西洋棋教育和競技的先鋒。事實上這是恢復舊傳統,你們或許不知道,聖路易斯於1886年舉辦首次正式的國際西洋棋錦標賽。很榮幸參與今天的盛典讓我終於瞭解什麼是Billiken。當我還是成長於巴庫的小男孩時,母親說或許有朝一日我會成為世界西洋棋冠軍。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相信她的話,但我相信。多年後蘇聯體育局說我是麻煩人物,我不可能成為世界西洋棋冠軍,然而我於1985年成為世界西洋棋冠軍,這就是我今天想與各位分享的第一個重要經驗談:聽媽媽的話。六年後蘇聯和所有體育局都不復存在,我母親依然健在,她至今仍會告訴我說我能做到什麼,還有叮嚀我吃蔬菜。每個人都告訴你要相信自己,這當然是事實,只有你能決定自己的道路,只有你能達成這個目標。但你也必須聽那些相信你的人的話,從他們的愛和支持中汲取力量。他們經常提醒我們要擁有高遠的目標,高於你自己所定的目標,尤其是當你還年輕時。我敢肯定,如果你們都能達成母親相信你能做到的事,你們將成為史上最有成就的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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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至於那些雙親或雙親之一早逝的人,例如我7歲時失去父親,你們今天的成就展現了一種特殊的力量:失去和擁有同樣塑造了我們。順帶一提,演講結束後我得趕回紐約參加大女兒Polina的畢業典禮,因此也恭喜現場所有的家長和畢業生,幹得好!家長們,我們做到了!1985年我獲得世界西洋棋冠軍時才22歲,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我想今天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感覺。你們還年輕,你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你們擁有長遠的目標。1985年那天發生一件奇怪的事,我站在台上,手上還拿著花和獎牌,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Rona Petrosian走上前,她是60年代世界西洋棋冠軍Tigran Petrosian的遺孀,我期待著另一場熱烈的祝賀,但她有不同想法。她說:「小伙子,我為你感到遺憾。」什麼?為我感到遺憾?為我這個天之驕子、史上最年輕的世界西洋棋冠軍感到遺憾?她接著說:「我為你感到遺憾,因為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已經結束。」哇!我簡直不敢相信,簡直讓人無語。但當震驚過後,我開始懷疑:如果她說得沒錯呢?我在那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沒想很多,後來我逐漸意識到Rona Petrosian給了我一個人生新目標:證明她錯了!現在我意識到那天她幫了我一個忙,因此我將她的禮物傳遞給你們: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結束了嗎?還是你已經有了新夢想、新目標、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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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畢業與未來有關,但不僅與你的未來有關。很少人預期自己會改變世界的歷史,但以某種程度來說,每個人都有這個可能。這由你決定,世界會因為你的存在而改變,還是因為你的不存在而改變。觀看新聞和我們今天面臨的許多問題及危機很容易有悲觀主義者的想法,極度不平等現象與新技術對我們生活影響的不確定性,擔憂來自恐怖主義和獨裁政權的暴力行為。雖然我花了很多時間分析和討論這些棘手問題,我是樂觀主義者,我是樂觀主義者,因為我相信我們有改變事物的力量。我們並非對經濟週期或歷史力量無能為力的旁觀者,我們有能力採取行動、改變世界的軌跡。你們都有這種能力,藉由擁有遠大夢想、冒險精神和創新精神,我們可以設法處理這些問題,而不是被動地消磨我們的時間。夢想改變世界意味著願意承擔風險、犧牲和失敗,願意一再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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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十年前退出職業棋手行列、投身俄羅斯民主運動時,很多人認為我瘋了,有些人還當面這麼說我。我仍是世界頂尖的棋手,挑戰普丁的獨裁比棋盤上的黑白世界複雜得多,我當然明白這一點。西洋棋有固定的規則和無法預知的結果,普丁領導下的俄羅斯假選舉則完全相反。我採取這個大膽的行動,因為我意識到我的夢想不僅是西洋棋,而是做出改變。我曾在國際職業西洋棋界完成一切我能做到的改變,從世界錦標賽的對弈到挑戰超級電腦,我希望我還能對俄羅斯的現狀及人權做出改變,我希望能在其他吸引我的領域學習和做出貢獻,例如教育、人工和機器智能及決策制定。當時我42歲,這意味著夢想永不嫌遲。你經常在西洋棋和其他運動中聽見:「這位選手天賦較高」,但「那位選手比較努力」,這是錯誤的見解。努力是一種天賦,當別人放棄時你能不斷嘗試是一種天賦,努力永遠不會白費。無論你選擇何種職業,或即使你擁有多種不同職業,今天的努力永遠不會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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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無論你決定如何改變這個世界,你們能在這裡表示擁有這份天賦,這份天賦對你有所助益。人類無法改善我們的硬體,也就是DNA。但藉由努力,我們絕對能改善我們的軟體-心智,但智慧、教育和努力缺乏道德的引導會如何?483年前的今天,1532年5月16日,湯馬斯.莫爾辭去身為英國國王亨利八世大臣的職位;三年後,莫爾的人生以被國王處死告終。當時莫爾的遺言是:「忠於國王,但首先忠於上帝。」湯馬斯.莫爾-湯馬斯是個複雜的人物,一個有原則的人,你心目中的律師或許就像莫爾。在他的小說《烏托邦》中經常描寫一個虛構完美小島上的法律,但並非描寫他想像中的一套完美法律,莫爾描述:在以明確原則為基礎的理想社會中,許多法律並非必要。他寫道:「他們的法律不多,因此他們需要的憲法也不多。」因此莫爾的《烏托邦》中也沒有律師。別擔心,我很高興告訴現場來自Scott Hall的人,沒有律師的世界只有《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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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有多少法律並非重點,現今世界是個複雜的地方,複雜程度遠超過500年前湯馬斯.莫爾撰寫這本小說時。法律必須跟上時代,什麼尚未改變、什麼不應改變、什麼不能改變,必須基於我們的法律、生活、夢想和人類恆久的價值觀。我們可以為我們的價值觀奮鬥,或者我們可以用它來交換舒適和暫時的安全,這對如今我們這些地球村的公民來說是個挑戰。我們每天都在做些或大或小的選擇,關於個人、公司或整個國家,這些選擇是否遵循我們珍視的價值觀?我們是否忠於以下原則:個人自由、信念、卓越、同理心、人類生命的價值?還是我們用這些原則做交換,交換物質需求、平靜生活、將今天的問題留給下一代?順帶一提,這些道德觀也是創新和自由市場的價值。美國建國的價值觀創造了世上最大的民主國家,也是世上最大的經濟體並非巧合。在《登山寶訓》中,耶穌勉勵他的信徒成為「山上的城」,一個世界的光輝榜樣,這是約翰.甘迺迪和隆納.雷根形容美國的用語。我從鐵幕另一邊看見這樣的美國,我可以告訴你們,這相當重要,如今依然重要。如果美國希望繼續成為「世界之光」,將仰賴你們和你們這一代堅守這些價值觀,而非用它們交換一個安全和停滯不前的現狀。不僅企業家會承擔風險,世上任何每天在生活中為這些價值觀奮戰的人都得承擔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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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歲生日那天,我醒來時發現床邊有個巨大的地球儀,這是我收過最好的禮物。我揉揉眼睛,確定這是真的。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故事是父親說的那些馬可波羅、哥倫布和麥哲倫的航海故事,我們最喜歡的遊戲是追蹤這些偉大探險家的環球行程,這是父親留給我最後、最美好的回憶,對探索的熱愛是他留給我最棒的禮物。我們一再聽說新領域都被探索完畢,每一代都喜歡說一切重要或簡單的事物都被發明完畢,不幸的是,相信這些會使它們成為自我實現的預言。如果你認為新發現不存在,為何要嘗試?為何要鋌而走險?為何要離家?聖路易斯曾經是未知的起點、通往新領域的大門,試想一下,如果開拓者在密西西比停下腳步,如同美國在尤金.塞爾南1972年登陸月球後不再派人重返月球。我們不能回頭,我們不能停下腳步,我們不能滿足於「夠好了」。確實,如今的生活更加複雜,但我們的工具更加強大。如今登陸火星比湯馬斯.莫爾那個年代橫渡海洋更容易,至少我們知道目的地的位置和距離。哥倫布和麥哲倫沒有地圖,現場每個人都有GPS。你能想像哥倫布今天申請風險投資的情形嗎?你想去哪裡?你不知道?你沒有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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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天,你們口袋裡都有電子設備,可以與地球上半數人進行即時通訊、查閱人類歷史上每一筆資料、一台iPhone的計算能力勝於1972年NASA所有計算機的總和。但單靠計算能力是不夠的,我們需要人類的創造力和雄心來造成改變。目前新領域仍然存在,無數新發明正等待擁有好奇心和勇氣的人去尋找,還需要做這些事的自由。它需要信念、努力、創新的價值觀和自由,它需要你們的信念、你們的努力、你們的想法。你或許會說你尚未準備好立刻迎接新挑戰,你需要時間來放鬆、慶祝、回味你的新成就。抱歉,但世界不會等你,世界現在需要你。今天你已實現了一個夢想,明天將展開一個新夢想,如果你總是擁有夢想,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永遠不會結束。謝謝,上帝保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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