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e Curzan 談如何使詞彙成「真」?

Anne Curzan: What makes a word

人們或許認為某些俚語,例如「hangry」(餓到一肚子火)、「defriend」(刪好友)和「adorkable」(傻的可愛)填補了英語中某些意義的空白,儘管它們不曾出現在辭典中。但究竟是誰決定哪些詞彙能被收錄於辭典中?語言史學家Anne Curzan藉由引人入勝的演講,讓我們一窺辭典背後的編輯者及他們所做的選擇。

講者介紹

Anne Curzan

英語教授Anne Curzan鼓勵學生在課堂中使用俚語。身為語言史學家,她對人們如何使用語言及語言如何因此改變深感興趣。

Anne Curzan是俚語收集者、通用語剖析者及語言演進審核者。簡單來說,她是密西根大學英語教授,研究英語的使用及演進方式。正如她在演講中所言,「英語豐富多彩、生機勃勃,充滿使用者的創意。」 除了於2005年獲選為美國傳統辭典用法專家小組,Curzan也是一位作家-她的最新著作為《修正英語:規約主義和語言史》(Fixing English: Prescriptivism and Language History)。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Anne Curzan 談如何使詞彙成「真」?

  • 首先我得稍微談一下我的社交生活。我知道這看似與今天的主題無關,事實上大有關係。當人們在派對上遇到我,發現我是一名專攻語言學的英語教授時,他們通常會有兩種反應。有一種人會露出驚恐的表情,他們通常會想:「喔,我說話得謹慎點,我敢肯定你會聽出我犯的每一個錯。」於是他們乾脆閉嘴,等我離開後才開始與別人交談。另一種人會眼睛一亮說:「你正好是我想交談的人。」然後告訴我他們認為英語中存在的問題。

    幾星期前,我參加一場晚宴,我右邊的男士開始向我述說網路如何降低英語水準,他以Facebook為例,他說:「defriend(刪好友)?我是指,這算是真正的詞彙嗎?」我想討論一下這個問題:怎樣才算真正的詞彙?我和那位先生都知道「defriend」這個動詞是什麼意思,那麼像「defriend」這樣的新詞何時會成為真正的詞彙?究竟誰有權替詞彙進行這類官方認定?這就是我今天要談的問題。我認為當大部分人說某個單字並非真正的詞彙時,他們的意思是這個詞彙並未收錄在標準辭典裡。當然,這衍生出諸多其他問題,例如辭典是誰編寫的?進一步闡述之前,我先說明一下我在其中的角色。我並非辭典編寫者,但我確實從事收集新詞彙的工作,相當類似辭典編輯者。身為英語語言史學者的好處在於,我可稱之為「研究」。當我教導英語語言史時,我要求學生在開始講課前教我兩個新俚語。藉由這種方式,這些年來我學到一些美妙的新俚語,例如「hangry」(hunger 飢餓 + angry 生氣),意思是你因為饑餓而一肚子火。還有「adorkable」(adorable 可愛 + dorky 呆蠢),意思是傻得可愛。顯然這些精妙的詞彙填補了英語重要的空缺。

    但這些詞彙有多少真實意義,如果我們僅將它們作為俚語使用,但尚未收錄到辭典中?因此我們回到辭典的問題。請各位舉手表示,有多少人仍有查字典的習慣,印刷或網路版本都行?好,似乎大多數人都有。第二個問題,請舉手表示,有多少人曾經查看誰編輯了你使用的字典?好,不是很多。以某程度來說,我們知道辭典背後必定有人為操作,但我們不甚瞭解他們是何方神聖。我對這一點十分感興趣,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不會對辭典太吹毛求疵,不會將它們互相比較,不會對編輯者身分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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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想這句話:「請查閱辭典」,這暗示著所有辭典都一樣。想像你走進學校圖書館的閱覽室,其中有一本未經刪減的大辭典被放在莊嚴崇高的臺座上,敞開的書頁等待我們上前尋找答案。別誤會我的意思,辭典是很棒的資源,但它們是人為產物,它們會隨時間而改變。令身為老師的我感到困惑的是,我們教導學生對任何瀏覽過的文章或網頁進行批判性思考,除了辭典。我們往往將它視為沒有作者的工具書,彷彿它們無中生有地提供我們關於詞彙真正含義的答案。事實上,如果你詢問辭典編輯者,他們會告訴你他們只是盡量試著跟上大眾的腳步,追隨語言變更的潮流。他們持續觀察我們說話和寫作的用語,試著決定何者會持續使用、何者不會,他們得賭上一把,因為他們希望展現自己走在時代尖端,選用能展現這一點的詞彙。例如LOL(大笑),但他們不想趕時髦地收錄曇花一現的詞彙。我認為他們目前關注的一個詞彙是YOLO,人生只有一次。

    我經常與辭典編輯們接觸,我們會面的地點之一或許會令各位大吃一驚。每年一月份我們會參加美國方言協會年會,除了其他活動之外,我們會票選出年度詞彙。與會者大約200至300人,包括美國最知名的語言學家。稍微說明一下會議的氛圍:它開始於減價供應飲料時段前一小時,凡是前來的人都可投票。最重要的規則是:你只能舉一隻手投票。過去的年度詞彙獲選者包括2009年的「tweet」(Twitter網站上的消息);2012年的「hashtag」(主題標籤);2000年度詞彙是「chad」(選票打孔後掉下的紙片),因為2000年之前沒人知道chad是什麼。2002年度詞彙是「WMD」(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現在投票增加了其他類別,我最喜歡的類別是年度最具創意詞彙,這個類別過去的獲選者包括「recombobulation area」,這是指密爾沃基機場安檢後旅客的整裝區(笑聲),你可在那裡繫好皮帶、把電腦放回手提包。這次投票中我最喜歡的詞彙是「multi-slacking」(笑聲),multi-slacking是指電腦螢幕同時開啟多個視窗,看似正在工作,其實是不務正業地在網路上亂逛。

    這些詞彙都會歷久彌新嗎?當然不。我們也曾做過一些具爭議性的決定,例如2006年,年度詞彙是「Plutoed」,意思是降級(譯註:原列九大行星的Pluto冥王星被除名,降級為矮行星)。但過去有些獲選詞彙如今似乎已司空見慣,例如「app」(應用程式),「e」作為前綴,還有「google」(搜尋)作為動詞。現在距今年投票還有幾週時間,蘇必略湖州立大學發佈了年度禁用語清單。令人驚訝的是,這張清單與協會的年度詞彙候選名單有相當多的雷同處,這是因為我們都注意到同樣的事,我們注意到那些逐漸嶄露頭角的詞彙,事實上這是態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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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語言的日新月異令你困擾,還是令你感到有趣,是值得研究的生活語言?蘇必略湖州立大學的清單延續了英語中長久以來排斥新詞彙的傳統,這是1875年Henry Alford校長的看法,他認為「desirability」(期望)這個詞彙糟透了。1760年,班傑明.富蘭克林在寫給大衛.休謨的信中說應棄用「colonize」(開拓殖民地)這個不當的詞彙。多年來,我們也曾目睹對新發音的擔憂。1855年,Samuel Rogers認為一些流行的發音令人反感,他說:「如果contemplate還不夠糟的話,那balcony簡直令我作嘔。」(笑聲)這個詞彙源於義大利語,它的發音是bal-COE-nee(譯註:重音在第二部分),這些抱怨如今看來相當可笑,如果不是adorkable(傻得可愛)。(笑聲)

    但事實上語言的變化仍令我們感到不安,我辦公室裡有一大疊新聞報導表達了對不符慣例之詞彙的擔憂,認為它們不該收錄於辭典中,包括已收錄於牛津英語辭典中的「LOL」和已收錄於牛津美語辭典中的「defriend」。還有文章表達了各式各樣的擔憂:以「invite」(邀請)作為名詞,以「impact」作為動詞,因為只有牙齒會發生impacted(阻生)現象。「incentivize」(物質激勵)被描述成「粗俗、官僚的錯誤說法」。並非辭典編輯們忽略了這種語言觀點,他們試著提供某些關於俚語、非正式語或冒犯詞的指引,通常藉由用法注釋,但他們也會遇上困境,因為他們試圖概括一般人使用詞彙的方式,他們知道人們常藉助辭典獲得如何正確或適當使用某個詞彙的資訊,因此美國傳統辭典附加了用法注釋。用法注釋往往附加於某方面令人產生困擾的詞彙,令人困擾的原因之一是它們的詞義不斷改變。用法注釋主要涉及人為認定,我認為身為辭典使用者,我們往往不曾注意這些不該忽視的人為認定。

    為了說明這一點,我們先來看一個例子,但在此之前,我想解釋一下辭典編輯如何處理用法注釋。想想這個詞彙「peruse」,以及你如何使用這個詞。我猜很多人會聯想到瀏覽、掃視、迅速閱讀,有些人甚至會聯想到走路,因為你會peruse(瀏覽)雜貨店貨架或類似的事。你或許會感到驚訝,如果你查閱大多數標準辭典,第一個定義是「仔細閱讀」或「伏案」,美國傳統辭典把它列為第一個定義,第二個定義才是「瀏覽」。接下來他們說這是「用法問題」(笑聲),然後他們附加一條用法注釋,值得看一下。用法注釋是這麼寫的:「Peruse長期以來的含義是『精讀…』,但這個詞彙的用法通常較不嚴謹,僅意味著『閱讀…』,進一步延伸為『略讀、瀏覽』,這在傳統上被認為是錯誤的用法,但我們的表決結果顯示這種用法似乎逐漸為大眾所接受。當被問到以下句子的含義:『I only had a moment to peruse the manual quickly』(我只迅速瀏覽了這本手冊一會兒),1988年無法接受這種用法的用法專家小組成員佔66%;1999年佔58%;2011年佔48%。」啊,用法專家小組,受人信賴的語言權威組織對這個用法越來越寬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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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希望你們現在思考的問題是:「等等,用法專家小組有哪些成員?我該如何看待這份聲明?」如果你翻閱美國傳統辭典扉頁,就能找到用法專家小組成員名單。但誰會翻閱字典扉頁?用法專家小組成員大約200人,包括學者、記者、作家、最高法院法官和一些語言學家。2005年,我也被列入這份名單。(掌聲)以下是我們可以為你們做的事。我們可以讓你們瞭解對於爭議性用法的不同意見,這是我們的職責範圍。我們並非語言學術機構,大約每年一次,我會拿到一張投票單,詢問我是否能接受新用法、新發音、新含義,以下就是我填寫選票的方法。我參考其他人說話與寫作用語,並非以我對英語用法的好惡為標準。我得坦白告訴各位,我不喜歡「impactful」(有影響力的)這個詞彙,但這並不影響「impactful」這個詞是否會普遍用於散文寫作中或廣為大眾接受。為了負責,我會觀察詞彙使用情況,這通常包含查閱網路資料庫,例如Google圖書。如果你在Google圖書中搜尋「impactful」,就會找到這些資訊。看來「impactful」對一定數量的作家來說確實有實用價值,過去20年當中使用頻率逐漸增加。

    即使我們不喜歡語言的改變,改變依然會發生。改變依然會發生,即使你想著:「真的嗎?語言真的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嗎?」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要急於認定改變是不好的,我們不要急於把個人對語言的好惡強加給他人,我們不該有「英語出問題了」的想法。並非如此,它豐富多彩、生機勃勃、充滿使用者賦予的創意。回顧以往,我們認為「nice」(好,善良)代表「愚蠢」,令人不可思議;「decimate」(驟減)代表殺死十分之一;我們認為班傑明.富蘭克林擔心「notice」(注意)被當作動詞相當愚蠢。你知道嗎?一百年後,我們也會被認為同樣愚蠢,因為擔心「impact」(撞擊)被當成動詞,「invite」(邀請)被當成名詞。

    語言的改變不會快得讓我們跟不上,語言不會以這種方式變化。我希望你們能瞭解語言的變化並非令人擔憂之事,而是有趣、迷人的事。就像辭典編輯們一樣,我希望你們樂於成為語言創意的一份子,持續塑造我們的語言,使它更加生機勃勃。

    那麼,一個詞彙如何進入辭典?它進入辭典是因為我們使用它不斷使用它,辭典編輯注意到我們的使用。如果你心想:「但這相當於我們所有人共同決定詞彙的含義。」我會說:「確實如此,而且一向如此。」辭典是相當棒的指南與資源,但並不存在所謂的客觀辭典權威對一個詞的真正含義進行最終判定。如果一個群體使用一個詞彙並瞭解它的含義,它就是真實的。這個詞彙或許是俚語,這個詞彙或許不正式,這或許是你認為不合邏輯或沒有必要的詞彙,但只要我們使用這個詞彙,它就是真實的。

    謝謝。(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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