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nda Burden 談公共空間如何使城市運作

Amanda Burden: How public spaces make cities work

超過八百萬人聚集在紐約市生活。是什麼使這件事成為可能?部分原因在於這座城市優良的公共空間-從袖珍型公園到狹長的海濱長廊-人們可在其中散步及休閒。令人驚訝地,Amanda Burden藉由動物行為學家的經驗,協助規劃了某些城市中最新穎的公共空間。她分享了規劃廣受歡迎的公園時所面臨的意外挑戰-以及它的重要性。

講者介紹

Amanda Burden

身為彭博團隊的紐約首席城市規劃師,Amanda Burden領導城市中某些人們熟悉之景觀的重建-從高線公園到布魯克林濱海區。

藉由對細節的敏銳目光以及說服開發商及官僚接受她的觀點的長才,前紐約市規劃局長Amanda Burden重建了紐約市。藉由導師-影響力深遠的城市理論家William H. “Holly” Whyte的啟發,Burden踏出社會版(她是Babe Paley's的女兒),進入備受矚目的職業生涯-始於Battery公園的規劃設計,使她得以進入彭博團隊。

譯者介紹

翻譯人員洪曉慧

繁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簡體編輯朱學恒、洪曉慧

檔案後製處理洪曉慧、謝旻均


Amanda Burden 談公共空間如何使城市運作

  • 當人們想到城市時,傾向於聯想到某些事物。他們聯想到建築、街道、摩天大樓和吵雜的計程車。但當我想到城市時,我想到的是人。城市基本上與人有關,人們前往何方、在何處相遇,是使城市運作的核心。因此在城市中,比建築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公共空間。現今,城市中某些最具變革性的改變正發生在這些公共空間中。

    因此我認為生動而宜人的公共空間是規劃卓越城市的關鍵。它們讓城市充滿生氣,但使公共空間發揮作用的是什麼?吸引人們造訪優質公共空間的因素是什麼?使人們遠離劣質空間的因素又是什麼?我想,如果我能回答那些問題,就能對我的城市產生巨大貢獻。但我有個問題是,我是動物行為學家,我並非將所學技能用於研究動物行為,而是用於研究城市中的人如何使用公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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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最早研究的空間之一是位於曼哈頓市中心,名為Paley的袖珍型公園。這個小型空間頗受歡迎,因為它對紐約人的影響相當深刻。這讓我印象深刻。我在職業生涯早期即對這個公園有所研究,因為它碰巧是我繼父所建造的,因此我知道像Paley公園這樣的地方並非偶然。我親眼目睹這需要相當大的投入及對細節的關注,但使這個空間如此特別、吸引人們造訪的原因為何?好,我坐在公園裡仔細觀察,首先注意到的是舒適的活動座椅。人們來到公園,尋找自己的座位,稍微調整,然後坐上一陣子。令人感興趣的是,人們會吸引其他人。矛盾的是,如果周圍有其他人,我會感到更平靜。還有綠意。這座小型公園提供了紐約人渴望的東西:舒適和綠意。但我的問題是,為何市中心沒有更多擁有綠意及可安坐的場所,使你身處其中不會感到孤單或像個侵入者?遺憾的是,城市並非依此設計。

    因此這是你們熟悉的景觀,這是數個世代以來廣場一貫的設計風格。它們擁有時尚、簡約的外觀,通常會使我們聯想到現代建築,但人們遠離像這樣的空間並不令人意外。它們不僅看起來荒涼,也讓人感到危險。我是指,你會坐在哪裡?你會在這裡做什麼?但建築師熱愛這種風格,這是他們的創意基礎,他們或許能容忍一兩座雕塑,但僅此而已。對開發商來說,它們相當理想:不需澆水、不需維護、不需擔心不受歡迎的人。但你不認為這是一種浪費嗎?對我來說,成為城市規劃師意味著能真正改變我所居住及深愛的城市。我希望能打造出一個地方,能讓你擁有身處Paley公園的感受,而非讓開發商建造像這樣冷冰冰的廣場。但這些年來我意識到,打造優質、有意義的宜人公共空間多麼困難。我藉由繼父的經驗得知,這並非偶然,尤其在紐約這樣的城市,公共空間必須先透過爭取。為了使它符合理想,人們需要絞盡腦汁思考每一個細節。

    如今,城市的開放空間相當於機會。是的,它們是商業投資的機會,但也是創造城市公共利益的機會,這兩項目標往往背道而馳,衝突因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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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爭取大型公共空間的第一個機會出現在1980年代早期。當時我領導一個規劃師團隊,目標是曼哈頓下城哈德遜河旁,一座名為Battery公園城的大型垃圾掩埋場。這塊沙質荒地已閒置了十年,我們得知,除非在六個月內找到開發商,否則它會完全荒廢。因此我們想到一個極端、近乎瘋狂的主意。相較於建造一座輔助未來開發的公園,我們何不逆向操作,先建造一個小型、但高品質的公共開放空間,看看是否能帶來變化。我們僅有能力完成兩個街區的建設,使它變成一英哩長的休閒場所,因此無論如何都得做到完美。為了保險起見,我堅持按比例建造欄杆及防波堤的木製模型。當我在漫天飛舞的風沙中坐上測試用長椅時,欄杆剛好在眼睛的高度,阻擋了我的視線,破壞了我在水岸邊的體驗。

    因此你可看出細節確實大有影響。但設計不僅在於外觀,也在於你身處那個空間中、坐在椅子上的身體感受。我認為成功的設計總是取決於個人的體驗。在這張照片中,一切看似完美地完成了,但花崗岩的邊緣,那些燈、長椅的靠背、種植的樹木和許多不同地方的座位,正是這些微小的挑戰使這個計畫打造出人們想去的地方。

    這項計畫的價值在20年後顯現:麥克.彭博邀請我擔任都市規劃局長,讓我負責塑造整個紐約市。那天他對我說,紐約人口將從8百萬增長到9百萬,他問我:「你打算把多出來的一百萬紐約人安置在哪裡?」

    當時我毫無頭緒。你知道,紐約對外來人口確實有很大的吸引力,因此發展前景令我們相當振奮。但坦白說,對於這個已發展至極限、被水環繞的城市,何處還有發展空間?我們如何為眾多新加入的紐約人找到住所?如果無法向外擴展-這或許是好事-新房子該落腳何處?車子該怎麼辦?我們的城市無法負荷更多車了。

    因此我們該怎麼做?如果無法橫向發展,就得向上發展。如果必須向上發展,就必須在不需要買車的地方發展,因此這意味著使用我們最重要的資產之一:大眾運輸系統。但之前我們從未想過如何充分運用,因此這就是謎題的解答。如果我們重新引導大眾運輸系統四周所有的新開發,我們認為這確實能因應人口增長,因此這是我們需要進行的計畫:我們需要進行區域重劃。區域重劃是城市規劃師的管理工具-從根本上改造整個城市,著眼於新的發展目標,在這片以汽車為導向的郊區風格街區中全面禁止任何開發。好,這是難以想像、雄心勃勃的想法。以雄心勃勃形容是因為社區必須批准那些計畫。

    因此我如何達成目標?藉由傾聽。因此我開始傾聽。事實上,數千小時的傾聽只為了建立信任。你知道,社區可辨別你是否真的瞭解他們的街區,這並非可偽裝之事。因此我開始巡視。我不知道自己走過多少街區,在汗流浹背的夏天、寒風刺骨的冬日,年復一年,只為了瞭解每個街區的細節,瞭解每一條街道傳達的感受。我成了超級執著的區域規劃專家,尋找能符合社區所需的規劃方式。因此,一點一滴,一個又一個區域、一處又一處街區,我們開始設置高度限制,使所有新開發符合預期,並臨近運輸系統。這12年當中,我們重新規劃了124個區域,佔城市面積的40%,總共12,500個街區。因此如今紐約市90%新開發地區,都位於步行10分鐘即可抵達地鐵的區域內。換句話說,那些新建築裡的居民不需要擁有汽車。

    好,這些區域重劃的工作令人精疲力盡、疲憊不堪,卻十分重要。但區域重劃向來不是我的任務,你無法目睹或感受區域重劃。我的任務一向是打造優質公共空間,因此在那些我們規劃為重點開發的區域,我決定打造可改變人們生活的空間。你所見的是位於布魯克林綠點及威廉斯堡區域,長達兩英哩,廢棄、破敗的濱水區,幾乎無法接近及使用。這裡佔了區域重劃相當大的部分,因此我感到有責任在這些濱水區打造美麗的公園。我花了大量時間在這個計畫的每一個細節上,我希望確保其中有從高地綿延至水邊的林蔭步道,四處都有樹木和植栽,當然還有許多能讓人坐下休息的地方。坦白說,我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我必須有信心,但我將所有學習和研究過的知識投入這些計畫中。

    當它啟用後,我得告訴各位,成果相當驚人。城市各個角落的人們前來這些公園,我知道它們改變了當地居民的生活,但也改變了紐約人對紐約市的整體印象。我經常來這裡觀察人們搭乘來往於城區之間的小渡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人們使用它的事實令我深受感動,彷彿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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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是曼哈頓下城一座新公園。911之前,曼哈頓下城濱水區簡直一團糟,華爾街基本上完全被陸地包圍,因為你無法接近這些濱水區。911之後,城市秩序混亂,但我思考,如果我們前往曼哈頓下城開發公司,爭取開發這兩英哩破敗濱水區的經費,將對曼哈頓下城的重建產生巨大影響。確實如此,曼哈頓下城的三側終於擁有公共濱水區。

    我十分喜愛這座公園。你知道,現在欄杆必須高一點,因此我們在岸邊設置吧台座。你可臨近水濱,幾乎就在水上。看看這些欄杆變得多麼寬敞、平坦,你可放置午餐或筆電。我喜歡人們來到這裡,看到這一切後說:「哇!那是布魯克林,多近啊!」

    因此其中訣竅為何?如何將公園變成人們嚮往的地方?好,這取決於你並非以城市規劃師的觀點,而是以人類的感覺;並非運用你的設計專業,而是運用你的人性。我是指,你想前往那裡嗎?你想待在那裡嗎?你能將它一覽無遺嗎?是否有其他人在那裡?它是否綠意盎然、令人舒適?你是否能找到自己專屬的休憩處?

    如今,整個紐約市都有能讓你找到自己專屬休憩處的地方。那裡原本是停車場,現在變成露天咖啡館。過去百老匯的交通要道現在擺滿桌椅,12年前禁止設置露天咖啡座,現在隨處可見。但爭取這些空間作為公共使用並非易事,保持這個面貌甚至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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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此現在我告訴各位一個故事,關於一座相當特殊的公園-高線公園。高線公園曾經是高架鐵路。(掌聲)高線公園曾經是高架鐵路,貫穿曼哈頓西側三個街區。火車停駛後,它成了渾然天成的景觀,彷彿空中花園。當我第一次見到它時,坦白說,當我踏上老舊的高架橋,我彷彿熱戀般墜入愛河,千真萬確。當我上任後,讓高線公園前兩區免於拆除的命運成了我的首要任務及最重要的計畫。我知道,如果某天我對這高架有所疏忽,它就會被拆除。即使目前高線公園廣為人知且大受歡迎,仍是城市中競爭最激烈的公共空間。在你眼中那或許是美麗的公園,但並非大家都有同感。你知道,商業利益總是與公共空間為敵。你或許會說:「四百多萬人從世界各地前來參觀高線公園是多麼美妙的事。」好,開發商眼中只有一件事:顧客。嘿,為何不將植栽移除,沿高線公園開設商店,那不是很棒嗎?這不是意味著能為城市帶來大量財富?不,一點都不棒。那是購物中心,不是公園。(掌聲)知道嗎,這或許意味著為城市帶來更多財富,但我們必須以長遠目光看待城市,以公共利益的觀點。最近,高線公園最後一區,高線公園第三區,也就是高線公園最後一區已與開發利益形成對立局面。城市中某些主要開發商在哈德遜園區開發超過1700萬平方英呎的土地,他們來找我,提議「暫時拆除」第三區,也就是最後一區。或許高線公園不符合他們心中摩天大樓在山頭閃耀的城市形象,也許它正好妨礙了他們的開發計畫,但無論如何,歷經九個月不間斷的協商,終於達成禁止拆除的協議,這不過是兩年前的事。

    因此你們看到,無論某個公共空間多受歡迎、多麼成功,永遠不要將它們視作理所當然。公共空間總是-公共空間永遠需要盡力爭取,不僅僅是一開始為了公共使用而爭取,還要為使用者設計,然後維護它們,確保它們能讓所有人共享,確保它們不會被破壞、侵佔、廢棄或忽視。如果說我在城市規劃師生涯中曾經學到什麼,那就是公共空間擁有力量。不僅在於使用人數,也在於使更多人對他們的城市感覺更好,只因為知道自己身處其中。公共空間可改變城市生活型態,改變你對城市的感受,影響你對居住城市的選擇。公共空間是你落腳於某座城市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我認為,一座成功的城市就像一場美妙的派對,人們留下是因為他們擁有美好時光。

    謝謝。


    (掌聲)謝謝。(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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